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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零五章車裏之役(後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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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百零五章 車裏之役(後篇)

“好,你方才看他們哨卡之時,有沒有看到鳥槍炮械?”阮元一邊拿著望遠鏡觀看眼前的刀繩武寨柵,一邊也向哨兵問道:“咱們方才從山上看了半晌,一直沒看到他們有無重炮,若是沒有大炮,那咱們進兵,可就要方便許多了。”

“回稟阮中堂,我等先前打探敵情,只見敵兵中有幾十人帶了鳥槍,但沒有見到炮械,就連擡炮都沒看到。”哨兵也向阮元匯報道。

“這樣說來,他們兵力,火力都遠不如我軍,又何必作困獸之鬥呢?”阮元這時年近七旬,雖然經過雲南多年安養,腳力終究漸漸不支,便乘坐輿轎下了山回到軍營之中。想著對面哨卡形勢,阮元也將胡啟榮交道一旁,向他言道:“胡道臺,我……我還是想著,盡可能對他們寬大為懷,咱們先把擡炮備好,但不要貿然進攻,你先派遣幾個騎兵過去,告訴他們,只要盡早投降,朝廷仍然可以對他刀繩武從輕處斷,所有脅從之人,我們一律可以保全,其他只有一個條件,讓那下緬甸南掌邊境部落的流民離開大清國境!若是刀繩武願降,我們也接受他投降,你可清楚了?”

“這……阮中堂,事到如今,咱們還要給刀繩武留面子嗎?”胡啟榮不禁問道。

“不是為了刀繩武,而是為了車裏以後的安定啊。”阮元也向他嘆道:“這刀繩武顯然是一時糊塗,這才對抗朝廷,可他下屬那些部眾呢?以後就算讓刀老寨主另擇土司,罷了刀繩武土司之職,這些部眾要是心中不服,那也是個隱患啊?若是戰事一起,必然多有死傷,到那個時候,這些部眾記恨朝廷,又要如何才能消弭仇怨?所以我還是想著再去勸他一次,若是他執意不從,再行進兵,此役關鍵在於擊敗刀繩武,而非多傷人命,你可知道?”

“是。”胡啟榮聽了阮元之言,當即傳令幾名兵士快馬前往刀繩武頭卡之前。兵士到了之後,也當即向卡內喊話道:“你等車裏之人聽著,若是及早投降,中堂大人對你等自然既往不咎,只要刀繩武同意將境外流民遣散,中堂大人自會從輕處斷你等!但你等若是執意與朝廷為敵,我等就要動兵了!”

誰知過了半晌,哨卡之內竟無人應答,又過得些時候,卡中忽然傳來“砰、砰”的槍聲。幾名兵士眼看敵軍已經開槍驅逐,當即調轉馬頭,退回了中軍之內。

“報阮中堂,敵兵並無投降之意,而且還向我等開槍,實在無禮至極!”幾名兵士回來之後,也向阮元上報道。

“罷了,那槍聲我都聽到了,既然他們執意如此,我們也不能再客氣了。”阮元無奈之下,只得號令胡啟榮道:“將擡炮預備得當,到了敵兵頭卡之前,依練兵之法,連續施放五次,務要擊破頭卡之前的木柵!火炮施放之後,便即進兵!”

“遵命!”胡啟榮當即應道。

很快,平靜的車裏山地,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炮聲。

“砰砰砰砰!”一輪擡炮轟擊完畢之後,第二隊炮兵隨即跟上,再次發炮。

擡炮炮彈大多只是一斤左右的彈丸,單論一門擡炮的轟炸力度,自然不如一般大炮,但這一次阮元為求速勝,也一次帶來了二百餘門擡炮。每一次轟擊車裏哨卡,都是幾十發彈丸同時擊出,到了第三輪炮擊,車裏木柵已經搖搖欲墜,第五輪時,哨卡之前的一座望樓已是千瘡百孔,在“吱呀”的聲音之中,緩緩倒了下去!

“阮中堂,看前面的情況,柵欄已經被我軍擊破了!”胡啟榮在後方用望遠鏡看得清楚,當即向阮元匯報道。

“好,傳令下去,前軍出擊!還有,你在兩翼也各派一路人馬,隨時觀察哨卡附近情況,千萬要小心他們的埋伏!若是果然有伏兵,便即就地截殺!”阮元為了萬無一失,也向胡啟榮再次吩咐道。

“遵命,聽阮中堂號令,前軍出擊,務要一舉攻破賊人哨卡!”胡啟榮得了阮元吩咐,便即下去傳令道。

“沖啊!”很快,綠營前軍一舉殺出,直奔車裏哨卡而來!

而此後的戰事,竟然比阮元預想的還要順利。

原來,刀繩武原本便不知官軍火力情況,更沒有想到阮元竟會親自率領綠營,前來征剿自己,只是自恃其勇,盲目與官軍相抗。最初阮元勸諭他降服,他還心存僥幸,認為在車裏作戰,官軍未必便有勝算。不想阮元眼看他拒不投降,竟然拿出數百門擡炮轟擊頭卡,不過一個時辰,頭卡柵欄便被官軍擊破,而阮元帶來的綠營主力,都是曾勝在雲南時訓練的部隊,行進、放槍,俱皆習練有素。眼看官兵一舉殺入頭卡之中,土司寨的部眾當即大亂,又一個時辰之後,便即棄了頭卡。緊接著官軍一鼓作氣向前進兵,到了次日,刀繩武三座哨卡便全部被官兵擊破,刀繩武眼看無力與官軍相抗,也只得放棄了車裏大寨,南逃邊境去了。

“若是早知如此,我即便不走這一趟,或許也能打贏呢?”兩日之後,阮元也親自將刀太康迎回了車裏寨中,眼看不過兩日,傳言中驕橫跋扈的刀繩武便即潰敗,阮元也不覺多了些感嘆。

眼看車裏之役已經基本結束,刀繩武所部盡皆潰散,再無重奪土司寨的可能,阮元便也留下胡啟榮安頓降眾,幫助刀太康暫時辦理車裏土司事務,自己則率領綠營主力北歸昆明去了。由於戰事持續時間不長,車裏之地傷亡亦不算多,很快便即重歸太平,而阮元也在九月之時順利回到了昆明。

只是入滇途中的孔璐華,一時間卻還不知阮元得勝歸來的消息。到了八月末,孔璐華已經得知阮元南下車裏,而她與阮孔厚一行也已經進入了貴州。誰知就在貴陽歇息之時,孔璐華卻又染上瘧疾,一時之間,再度高燒不止。阮孔厚和彭氏眼看孔璐華病弱之狀,也只得連續在貴陽尋訪名醫為她診治。這一日,一名醫生應邀來到驛館,為孔璐華診脈之後,也不禁向各人嘆道:

“夫人,這位公子,如今夫人的病,情況實在不算好啊?從病癥上來看,夫人得的確實是瘧疾沒錯,可夫人原本身體便即虛弱,如此一病,只怕元氣大損,小人手中確實也有一些治療瘧疾的苗藥,可是無一不需要病患本身身體強健,方能下藥。若是直接為夫人用藥,小人擔心,夫人瘧疾可以治好,卻不能抵禦其他疾病了,那樣說來,一樣很危險啊?”

“娘……娘的病情怎麽會這樣啊?”阮孔厚聽著醫者之言,也頓時哭了出來,再三向醫生懇求道:“大夫,那我娘如今的病情,要怎麽用藥,她老人家才會痊愈啊?”

“不如你們先在貴陽住半個月,我為你們尋些溫補的藥過來,待得夫人氣血旺盛,再行專治瘧疾,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。”醫生也不禁嘆道。

“不……不必了。”這時卻是孔璐華打斷了醫生之言,向醫生道:“這貴陽蚊蟲又多,若是再住上半個月,只怕……只怕這病情又要更重了,到時候……孔厚,咱們在廣州不是還買了些洋藥嗎?現在……你也帶著吧?那洋藥也是治瘧疾的,有何不可啊?”

“娘,那洋藥都是七年前買下的了,這……這未必還有實效啊?”阮孔厚也無奈地向孔璐華道。

“不必在意那些,我……為什麽我方才到這裏,夫子他就……”孔璐華無力地搖了搖頭,回想著阮元之事,只覺阮元已然年近七旬,卻依然還要南下平亂,而半年之前,自己收到楊吉的訃告之時,也清楚楊吉便是忙於土司之事,傷了身體,竟而一病不治。如今阮元又面對相同局面,萬一阮元也染上疾病,竟而重蹈覆轍,自己又如何是好?她擔心著阮元安危,只想著盡快趕到昆明,或許有自己看護,阮元還能小心安養,至於自己,只要能夠平安抵達昆明,便也有足夠的時間調理身體,想到這裏,孔璐華也繼續對醫生問道:“大夫,您所言治療瘧疾的苗藥,可有……可有性命之虞啊?”

“這個倒是不會,可是夫人,您如今的身體不能只考慮瘧疾了。您要是氣血虛弱,那以後染上任何疾病都有可能啊?所以還是……”醫生聽著孔璐華之言,自也頗為猶豫。

“總之……總之我只要悉心安養,還是可以好起來的吧?”孔璐華聽著醫生之言,也向各人勉力笑道:“若說安養,難道昆明不是更好的地方嗎?這貴陽多山多雨,我等又是暫居,多有不便。昆明卻是高燥之處,我看還是昆明好些。孔厚,娘先用些洋藥,若是幾天以後能稍好一些,就請這位大夫用藥吧。這……這已是如今最好……最好的辦法了……”

“娘……大夫,這也只好有勞您了。”阮孔厚眼看母親心志已決,知道自己難以違抗母命,只得向醫生言道。

“夫人,您要是有所準備,那……那小人會盡力一試。此外,也請公子將洋藥拿給小人看看,小人回去以後,自會為夫人尋找最好的苗藥,讓夫人盡快好起來。還有,夫人到了昆明之後,視身體情況而定,少則三月,多則半年,只能靜養,萬不可勞心傷神。”醫生也向各人言道。

“我……我記住了。”孔璐華此時尚不覺醫生之言有何難行之處。

之後,孔璐華便在醫生囑咐下按時服藥,果然十日之後,孔璐華瘧疾之狀便即基本消失。想著雲南之事不可再誤,孔璐華便即讓阮孔厚準備啟程,繼續向西往昆明而來。直到閏九月十三日,孔璐華一行終於抵達昆明。

只是阮孔厚卻也看得清楚,母親面上蒼白憔悴之狀,一直未能有所變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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